公主府到了。
沈念舟匆忙起身,不敢看我的眼睛,只留下一句:「父亲若真心爱重母亲,便遂了她的意吧。」
等他走后,沈家仆从不忿道:「公子当年文武全才,本可建功封侯,却为了公主自断前程,在公主府苦守四十载,如今人薨了反倒要被姘头骑到头上了,奴才为公子不值!」
「都说生的不如养的亲,怎么到念舟公子这儿反而倒过来了!」
我与仆从不过是浅薄的主仆情,他尚且为我争辩,但自己倾注心血养育的儿子,胳膊肘却是向外拐的。
长公主丧礼后,周将军还朝了。
曾经的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两鬓微白,一声声唤着公主的乳名。
他站在公主的墓碑前,哭得像个孩子。
世人惯常喜欢悲情的戏本子,一时间民间都在传唱将军与长公主爱而不得的苦恋。
他们说将军英武,公主绝色,本应该是绝配,却被我这个草包驸马抢了姻缘。
鲜少有人还记得,我们沈家也曾是一门武将,战功赫赫。
周听寒亲自来找我,想请走公主的灵位。
他一身战甲寒光瑟瑟,而我一袭长衫文弱病态,他只需一抬手就能把我捻死,又何需来请求我的准许,不过是想求个名正言顺。
他说:「沈诺,我与阿月错过一生,现在人已经不在了,我只求死后的陪伴,还望驸马准许。」
这话仿佛在说是我令他们两人错过的,着实可笑。
沈念舟立在一旁,见到周听寒时眼中难掩孺慕之色。
他张口想唤父亲,想到我在,话到嘴边生生住了口。
两人父慈子孝,我又成了那个破坏人家父子团聚的坏人。
我淡淡一笑,冲周听寒说道:「如此甚好。」
胸口一阵血腥气上涌,我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我压下喉头的腥甜说:「念舟本是周家子,既然将军还朝,还请让他认祖归宗吧。」